【喻黄】弄堂（1）
*灵感来自八年前看的一张老上海的黑白弄堂图
*送给你@蒲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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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黄少天第一次看见喻文州的时候，是在一个弄堂里。
那时候他初二，他的爷爷病重，父母每天忙里忙外照顾他爷爷，便将无暇关心的黄少天趁着暑假送到了外婆这里来。
外婆住在离他们家不算很远的地方，开车大约一两个小时。外公在很多年前就病逝了，外婆一个人住着旧房子，几次黄少天爸妈想要把外婆接来到市区，但都被拒绝了。
“我都一大把年纪了，不想换地方了。”
几次下来，黄爸黄妈也就作罢。偶尔开着车带着补品和黄少天来看看，吃吃饭聊聊天，外婆每次都很开心，会给他们做一大桌的菜，然后又很生气的怪他们乱花钱买东西。
黄少天很喜欢来他外婆这里，因为外婆做的菜很好吃。
而且还会偷偷给他塞零花钱。
所以父母说要把他丢到外婆那里住一段时间的时候，黄少天忙不迭点头同意，然后收拾着自己的小玩意，一股脑装进小书包里，就跟着父母坐车来了。
等到外婆家的时候，已经快六点了，但是天空还是亮亮的，夏日的白天，总是要长一点。
外婆在路口站着，看着他们的车过来就笑呵呵的招手示意。
黄少天等着一停车，就背着他的小书包欢快的朝他外婆跑了过去。老人张开手搂住了撞进她怀里的黄少天，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，“这么久没见，我的小外孙又长高了啊！”
黄少天抬头嘿嘿一笑，他外婆又抚了抚他的脸颊。
“妈，黄少天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。黄少天！不准闹腾！好好听外婆的话！”
“诶哪的话！照顾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！”外婆笑着说道“都这么晚了，你们吃个饭再走吧？”
“不了不了，这里停车也不方便，回去都要九、十点了。”黄妈摇了摇头，“妈我们先走了，过段时间再来接他了啊。”
“诶那好，你们路上小心啊，开慢点不要急。”
外婆牵着黄少天的手，站在那里望着车驶出了路口，一直到车没影了，还是没动。
黄少天抬头看了看外婆，轻轻晃了晃她的手，巴巴的开口：“外婆，我饿了！”
外婆好像这才回过神似的，拿手指匆匆抹了抹眼睛，低头笑着说道：“哎，哎好，我们去吃饭，外婆给你弄了好多好吃的，还有你最喜欢的红烧肉！”
“耶！外婆对我最好了！”
听到红烧肉的黄少天拉着外婆的手就要弄堂里跑，外婆在后面被他拉着笑的喘气，“慢点慢点，外婆老了，跑不动了！”
一老一少牵着手，穿过小巷，在弄堂里七拐八弯的走到了一个窄窄的木门处，黄少天熟练的跳过了门槛，外婆在他后面慢慢的迈着步子踱进了门。
进门之后，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。
那是一方四面环绕的天地，水泥和木头混杂的材料一点点把它堆叠起三个楼层，每个楼层都是由一个个小窗口、小木门嵌起来的屋子。木制的楼梯曲曲折折把楼层连接了起来，有人踩在楼梯上，发出了咿呀咿呀的声响。
楼层的空间很窄，只够一个人勉强通过，住在这里的人索性牵了胶线把两边连起来，用来晒衣服。
黄少天昂起脑袋，头顶的天空被这可以称为危楼的房子切割成了方方正正的形状，然后，一滴水，恰好滴在了他的鼻子上。
他眨巴了下眼睛，抹了把鼻子，抬头朝着上面看去，只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，眉目清秀的少年正扶着洗衣盆，冲他抱歉的笑着。
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喻文州。
2.
黄少天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知道，那个往他鼻子上滴水的人，叫喻文州。
“那个小孩啊，你之前当然没见过他啊，他最近才搬进来的。”他外婆给他夹了一筷子菜，又叹了口气“那孩子听话又懂事，唉，可惜啊……”
黄少天不是很明白他外婆叹气的原因，但他知道这说明喻文州这个人肯定很好。
外婆看上去很喜欢他。吃完饭后外婆还拉着他的小手，带着几个苹果橘子，沿着楼梯往上走。
这时，天空已经全黑了，上面零星点缀的几个星星，月亮没出来，似乎被黑漆漆的云挡住了。四周也很安静，连风声都没有，空气闷闷的，只听的到隔壁不知道谁家的电视嘈杂的对话声。
他们走到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，黄少天看着外婆轻轻敲了敲门，过了会儿，里面似乎传来了走动的声音，然后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，一双好看的眼睛在里面往外面张望了下。
黄少天恰好和他对视了一眼，对方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点疑惑的眼神，又往旁边看到了他的外婆，门就打开了。
“婆婆好。”
喻文州缩着小小的身子，从里面走了出来，又把门小心翼翼的掩上，礼貌的对着他外婆打了声招呼，眼神却往他这里飘。
黄少天突然有点不爽。
“诶好，好。”外婆慈祥的笑了笑，把手里的水果迅速的塞进了喻文州怀里，压低了声音说道“来，这个给你的，以后如果还想吃就来婆婆这里，随便吃。”
喻文州有点不知所措的接了下来，他垂下眼睛，看着怀里的水果，没说话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外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喻文州的脑袋，又把黄少天往前推了点，“这是我外孙，也是读初二，你们以后可以有个伴一起玩了。”
喻文州听到后，抬起头。
喻文州的眼睑细长，秀气的像个女孩子，眉毛弯弯的，平生一股子温柔气，看上去脾气很好。
很多年后，黄少天还是会想起那个用稚嫩的脸怯怯的看着他的喻文州。那时候，月亮大概是从乌云中钻了出来，柔柔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，小小的喻文州就看着同样小小的黄少天，眼睛里盛着的都是亮晶晶的光点。
就像装了一个小小的宇宙。
黄少天当时就觉得，这人不光长得像女孩子，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。
喻文州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。房间里却突然传来玻璃瓶砸在地上的声音，黄少天吓了一跳，喻文州马上扭头往房间看了一眼，又迅速瞟了他一眼，然后小声的对他外婆说了句谢谢，打开门，钻了进去。
黄少天看着门又重新砰的一声关上了，里面有个醉醺醺的声音在问喻文州去做什么了，喻文州似乎回答了一句什么，黄少天没听清，正在他竖起耳朵想努力听的时候，外婆却拉着他的手走了。
他好奇的问道：“外婆，喻文州在和谁说话啊？”
外婆却叹了一口气，语气里带着点惋惜：“他在和他的爸爸说话呢。”
黄少天又不明白了，为什么喻文州和他爸说话，外婆要叹气呢？
他又想到刚才喻文州喊自己的外婆叫作“婆婆”的事情，于是不满的晃了晃外婆的手，“外婆，为什么喻文州要叫你婆婆啊，他又不是我哥哥还是弟弟！”
外婆笑了出来，捏了捏他的鼻子“傻孩子，别人喊喊怎么了，那你想让他叫我什么？”
“嗯……嗯……不知道！反正不准叫婆婆！外婆只能我一个人喊！”黄少天绞尽脑汁想了想自己知道的所有称呼，也不知道什么比较合适，干脆就对着他外婆耍赖皮。
“哈哈好，好，不喊不喊，我有你一个外孙就够了，行了吧？”
外婆呵呵笑着，无奈又好笑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讲，“但你要自己去对喻文州说哦，不然他怎么知道你不让他喊了呢。”
黄少天想了想，觉得很有道理，拍了拍胸脯，用一副很有担当的语气说道：“没问题！包在我身上了！”
外婆被他这样子逗的乐呵的不行，笑的连咳了几声，眼泪都出来了。
3.
黄少天说到就做到，于是他第二天一醒来，就跑去找喻文州了。
他轻门熟路的就噔噔噔跑上了楼梯，老旧的楼梯在他的大动作奔跑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听上去随时要塌的感觉。
黄少天上了楼，径直跑向印象中的位置，然后大刀阔斧，很有气势的砰砰敲门。
“谁啊！大清早的！催命啊？！”
哦，敲错门了……
吐了吐舌头，黄少天嘿嘿笑着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，又左右来回转悠了一下，用小手撑着他的下巴开始思考自己难道记错位置了？
他想了想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个硬币，两手合起来，让硬币在手心里面晃了几下，一边念念有词“正面选左反面选右”，然后把硬币往上一抛，等它落下来在地上停住的时候，黄少天低身去看。
反面。
黄少天捡起硬币就往右边走。
这回他学乖了，小心的屈起手指敲了敲门。
咦没人？
他稍微放开动作又敲了敲，然后把自己耳朵贴在门上想去听听有没有声音。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
黄少天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，转头就看到，那个他准备来理论称谓的人，正安静的站在自己的旁边，手上提着一袋袋菜，显然刚从菜市场回来。
喻文州看了看自己家的门，又看了看黄少天，眼神里满是看贼一样的怀疑。
“我，我……”黄少天感觉无比的窘迫，他想说我是来警告你不准抢我外婆的，但突然又觉得说不出口。
喻文州的眼神更加怀疑了。
黄少天被他这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，于是非常不满的嚷着：“反正不是来偷东西的，你管我在干嘛！”
喻文州挑了挑眉，嘴角勾起了个弧度，然后拿出钥匙把门打开，“没事，我家也没什么可偷的。”
他打开门，犹豫了一下，回头问黄少天：“你要进来坐坐吗？”
“啊？不用不用，我还没吃饭呢快饿死了。”黄少天摆了摆手表示拒绝，他仍然沉浸在自己趴别人门上听墙角还被当场捉了个正着的尴尬中，一秒钟都不想多待。
喻文州好像反而舒了口气，“那好，你去吧。”
等黄少天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，喻文州突然叫住了他。
“又怎么了？”
黄少天不明所以的回头。
“没什么。”喻文州好脾气的冲他笑了笑，“就是想问问你叫什么？”
“……黄少天。”黄少天被他笑的也没了脾气“你可以叫我黄少啦，黄哥啦，喊我大哥也可以的！”
喻文州这回笑的眼睛都弯了。
“我叫喻文州，很高兴认识你，少天。”
TBC
